案子塵埃落定,所有人都振奮無比。尤其是那些曾經(jīng)經(jīng)手過案件的已經(jīng)退休的老刑警們,有幾個聽說了甚至還特意來局子里打聽情況。洪市掛牌的懸案算是破了一個,省里也給予了一定的肯定。簡薔經(jīng)歷了入職以來最正式的一次“社會毒打”,兩周后,她的吊脖終于卸了,從此以后,她便投入了更為認真的體能訓練中。畢竟在自己最有信心的格斗中敗下陣來,她有些難以接受。
結束今天的訓練,簡薔抹著汗走進辦公室的時候,包陽還看著女孩兒紅撲撲的臉蛋揶揄:
“你可悠著點,給咱們這些大老爺們留條活路。”畢竟最近沒啥案子,“大老爺們”都坐在凳子上悠閑地處理著輕松的公文,懶洋洋地享受著午后稍顯熾熱的陽光。
簡薔瞪了他一眼,包陽注意到了,沒閉嘴繼續(xù)說:
“別太過分啊我跟你說,信不信你師父我把你轉(zhuǎn)到特警隊里,讓你天天接受各種‘毒打’?”
“我可謝謝你了!”簡薔把毛巾掛在脖子上喝水,等整理好儀容儀表也基本到了下班時間。
八月末迎來秋意,傍晚暑氣便漸漸退散,簡薔走在街道上,已經(jīng)沒有那么灼熱的體感。她轉(zhuǎn)過街角,才發(fā)現(xiàn)一邊的圖書市場已經(jīng)開始販賣《洪豐周刊》的新一期雜志。擺在路邊攤子上的雜志琳瑯滿目,簡薔拿起一本便付了錢。翻到陳飛濯的專欄,發(fā)現(xiàn)他給這一次的文章起了一個怪里怪氣的標題——《提線女孩》。
簡薔靠在公交車站的廣告牌上,認真起雜志。她發(fā)現(xiàn)相比他們破案,陳飛濯的文章要更有立意。實際上在案件復盤走訪中,簡薔也感覺到了周圍人對受害者的“惡意”。死于柴晉的女人們,有不少在身后被人無端揣測生活作風問題。那種跳脫憤怒的無力感,常常會讓簡薔感到共鳴。他們能破案,卻堵不住悠悠眾口。陳飛濯看到了這一點,他認真討論了這個問題,在文章結尾還說道:
“波伏瓦在《第二性》中說:‘女人不是天生如此,而是被塑造成的?!@個案子中的受害人都如‘提線女孩’一般,在不長的人生中,甚至是死后,還在被各種各樣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操控著。轉(zhuǎn)眼現(xiàn)實世界,又有多少女性也在忍受著這樣的待遇呢?”
讀至此,簡薔長吁一口氣。她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的那種共鳴從何而來。正在此刻,汽車喇叭的聲音卻讓她迅速抬頭。車窗搖下,一張戴著墨鏡的臉伸出窗戶,即便不能一眼認出,此人的氣質(zhì)風度也讓站臺上的幾個學生妹小聲議論嬉笑。簡薔認得這輛車,自然也就立刻知道是誰。陳飛濯微微揚起唇角,朝她擺了擺手:
“這么巧,要我送你回家嗎?”
簡薔坐在陳飛濯的車上,會遇到簡薔也實屬恰合。他與簡薔有一段時間沒見了,出院后,他就再沒見過簡薔,完全投入工作才趕出了這樣一篇稿子:
“手臂好了?”
“……好了?!焙喫N簡單地回答,她側身看了陳飛濯一眼,男子后腦勺還有一塊紅色印記,應該是被柴晉從門后偷襲那一下造成的,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褪完:
“你呢?”
陳飛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:
“好了,不疼了?!?br/>
車里沉默了許久,似乎是因為之前的隔閡,又似乎是因為病床上模糊的印象。陳飛濯瞥到了她手上的雜志,于是將話題轉(zhuǎn)移了過去:
“寫得還行?”
“挺好。”簡薔回答完便重新翻開,她又掃了一遍,才繼續(xù)開口,“柳詩妍那段看得挺難受的?!?br/>
陳飛濯在文章里回顧了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,童年被哥哥背叛,少年被囚禁折磨,花季時卻死于連環(huán)殺人犯之手。大家都是來人間走一回,她的這一生卻充滿常人難以忍受的苦難,實在讓人心碎。
“她的確太悲慘了?!标愶w濯說,“我后來去她父母那采訪,她哥哥柳哲宇已經(jīng)出來了,我和他們又聊了一次。柳哲宇已經(jīng)找了工作,住在家里也算給他父母一點情感寄托。但凡事都很難說,我們也只有祝??梢宰?。”
簡薔點點頭,她繼續(xù)道:
“我發(fā)現(xiàn)你對柴晉的描寫挺少的,你不是去采訪他了嗎?上面不讓你寫?”
“不是,”陳飛濯回答,“他這個人實在喜歡炫耀,我故意的。我知道他一定會看這期雜志,我希望我的文章不會成為他沾沾自喜的資本。”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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