羨魚害怕被別人聽見,忙捂著酬夢的嘴把她拉了進去,“小祖宗,這才吃了多少啊,就醉了?”說著又倒了杯茶端給酬夢,酬夢接過一嘗,卻把那杯子甩了出去,對羨魚吼道:“你昏頭了!大晚上往茶里加什么蜜?”
羨魚這還是頭一回挨她的罵,腦子還沒反應過來,眼淚就先流出來了。酬夢那邊把那套茶具,連壺帶盞砸了個稀碎,又把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全都推了下來,硯臺砸了她的腳,她卻也不叫疼,只坐下嚎啕大哭。
白嶗聽見動靜,進來一瞧,卻見她主仆二人一東一西的抹淚,酬夢手上的墨汁子糊了一臉,也渾然不覺似的,白嶗從沒見過她這個哭法,卻先去問了羨魚:“到底是怎么了?你倆這是誰惹了誰?。俊?br/>
羨魚把手里那些碎瓷片一把甩了,跑到酬夢身邊,不留神踩了那些筆,腳下一滑,磕在了桌角,額頭直淌血,卻哭訴道:“栩栩現(xiàn)在大了,也看不上我這個姐姐了,你有什么苦不能跟我說,非這么糟踐自己?”
酬夢撲在她懷里,一邊哭一邊喊姐姐,羨魚知道她心里有氣,卻也幫不上忙,只能抱著哄她,額頭的血流進眼睛里,也只是一抹,“姐姐在,姐姐在,栩栩,有什么過不去的?別哭了,別哭了?!?br/>
“姐姐,我活著就是糟踐我自己,這么不Y不yAn地混日子,保了他們姓狄的一家的榮華富貴,他們升官發(fā)財,吃香喝辣,我卻連我媽長什么樣都忘了,我什么也沒有,除了一肚子瞎話,我還有什么?”
“七步成詩是什么稀罕玩意兒,我四歲就能識千字了,還不是只能傻子似的,就連狄修那個酒囊飯袋也敢在我面前充圣賢,姐姐,我心里好苦,我不像個人,還不如門口的那兩座石獅子,都是他害的我,都是他害了我,可我、我怎么這么沒出息?”
酬夢憋了一天的不痛快,此刻傾倒了個g凈,她的一切痛苦都能跟他連上關系,可她還沒嘗過的味道,她說不出不想要,為此她不甘又憤怒。
痛苦就像絲線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酬夢把自己的日常裹在繭里,她在自nVe中品味回甘。她渴望被了解,卻早已經放棄了被了解的機會,裴淮只教會了她偽裝,卻沒能力教她釋放。
她哭得厲害,那些字句夾雜在cH0U噎里,羨魚根本沒聽懂幾個字,卻仍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,你別哭了,栩栩,你哭得我心都爛了……”
酬夢哭累了,酒勁兒也下去了些,羨魚仍拍著她的背哄著她,酬夢從她懷里爬起來,卻見觸目驚心的兩道血痕,她試著吹了吹,問:“小魚姐姐,你頭怎么爛了,我頭暈——白嶗哥哥呢?我去叫他給你收拾傷口?!?br/>
白嶗一直守在門外,聽到酬夢問他,端著盆進來了,一臉嫌棄,“瞧你倆那花臉?!?br/>
酬夢看自己一手墨,也不好意思起來,試了試水溫,卻發(fā)現(xiàn)是涼的,“這么涼,她頭破了,怕是不好。”
白嶗道:“我光想著給你清醒清醒了……”
羨魚道:“不礙事,你給我擦擦,怪疼的,我下不去手?!?br/>
酬夢擰了手巾,一點點給她擦拭,血與墨混在一起,墨sE愈濃,腥氣撲鼻,酬夢的雙手忍不住打顫,“這口子不小,還是去醫(yī)館罷?!?br/>
白嶗看了看,這口子跟他身上那些上根本b不了,也沒見酬夢跟心疼她似的心疼自己,冷冷道:“你去把藥箱拿來,我給她包扎了就好了,這種傷口用不著去醫(yī)館?!?br/>
羨魚朝她點點頭,酬夢這才從柜子里取了藥箱來,白嶗包扎的手藝她是見識過的,怕是郎中都b不及。好好的羨魚,頭上纏了一圈白布,眼睛也腫了,酬夢心疼又自責,轉而又想她只有外用的藥,沒有內服的,又急急去敲易宵的門。
她剛只顧著給羨魚擦洗了,自己仍是一臉烏黑的。易宵剛洗完澡,正在熏頭發(fā),那邊兒的動靜他也聽到了,九皋幾次想去,他都y給攔住了,多管閑事難免討嫌,他雖然也懸心,卻依舊不敢任X。
卻見酬夢一臉狼狽,見著他就問他有沒有藥,易宵看她袍子上掛著血,心中也一跳,問道:“傷到哪了?”
酬夢道:“腦袋,傷到腦袋的藥,你有沒有?”
易宵忙站了起來,“給我看看,傷的重么?”
酬夢咧嘴一笑,這會兒那圈牙顯得更亮了,“不是我,是小魚姐姐,白嶗給包扎了,他說不嚴重,我不敢去打擾阿翁休息,想著你這兒藥多,有沒有那種破了腦袋吃的藥?”
易宵給聞遠使了個眼sE,九皋急得站不住,把易宵的藥柜翻得亂七八糟,酬夢在一邊兒聽到里面的動靜,也對易宵笑了笑。易宵卻低著頭,不知在尋思什么。她見他卻不主動尋問,正yu解釋晚上的事故,聞遠就拿了藥來。
易宵一一看過,對酬夢道:“這里有一些金瘡藥,還有一些我日常吃的溫補的丸藥,你別急,內服的藥不能亂吃,她若是感覺不好了,再吃不遲?!?br/>